第十五章 火热的开头
“信合是虞世清的私产,跟农民银行可不一样,行长,这招高明。”唐海生称赞道。
“若不是我们自己缺少黄金跟外汇储备,何至于用这样的办法呢。”何其沧并不高兴,“币制改革的关键是稳住物价与汇率,前提是足够的准备金。我们放弃了银本位制,通过英镑与美元的汇率来表示自己的币值,英美这些大国会从这个方面控制中国的经济命脉。”
崔中石:“唐将军,我帮行长再解释一下,银行是需要储备金的,可是我们的金库里没有黄金,美元也都还在美国。今年签订的《中美白银协定》确定法币与美元的汇率作为法币100元等于美元30元,要维持这样的汇率,我们需要在纽约存法币准备约1.2亿美元。钱从哪里来?我想您也十分清楚。”
他又看着何其沧道:“行长,兴夏、农民银行勾结汇丰、花旗,在币制改革消息公布前大量套取白银、黄金,也是活该。”
下午一开市,信和商行旗下的信和棉纱、信和粮油等就被全力拉升,虞世清开始反击了。上午的价格瞬间拉开。与此同时,央行旗下的上海船舶遭到猛烈狙击,价格一路狂跌。
顾培风接到二楼专线,放弃信合商行,转攻农民银行。
“直接打农民银行?”谢襄理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行长,我们的上海船舶正在下跌,农民银行的资金量不输央行,我们怕是“弹药”不足啊。”
何其沧不紧不慢道:“没错,就是“农民”银行。”
崔中石劝道:“谢襄理,听行长的,去吧。”
谢襄理无奈领命。
没过半小时,谢襄理满头大汗跑进来:“行长,我们资金不足了,农民银行又开始往上涨了。”
“谢襄理,别慌。沉住气。”何其沧依旧稳如泰山。
顾培风望着每个交易的数字,脑中的思绪快速翻转。
“虞世清知道农民银行与兴夏的资金量不输央行,他一定会跟央行拼个鱼死网破,何行长,你为何还要执意攻打农民银行呢?”唐海生不禁问出了心里的疑问。
“资金量只是一方面,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。”何其沧回答。
“是什么?”唐海生不解。
电话响了,是虞世清打来的。
虞世清:“何行长,这一仗打得漂亮。您要是最近手头紧,可以拿央行大楼作抵押,我们农民银行放款快、利息低。”
何其沧平静道:“虞老,虚张声势就没意思了,扬子公司的孔经理已经向上海警备司令部自首,做空库券可是大罪,上海警备司令部是将他押解南京还是在上海就地处理可就看虞老了。”
“不可能,他是孔家的人、大姐的人,谁敢动!”电话那头的虞世清声音变高了。
“谁的人在这个时候妨碍币制改革都没有用!”说罢何其沧挂了电话。
几天前中央银行
何其沧的背影一直一动不动,坐在办公室二楼。谢襄理在办公桌前替他接着各个方面打来的电话。何其沧不置一词,所有的询都是谢襄理在解释,每一个电话必说的一句话就是:“我们行长出去了。”
“孔总,您着急我们也着急。”谢襄理这是第三次接到“孔总”的电话了,“我已是第三次跟您说了,我们行长出去了。”
对方的声调越来越高了,就连靠窗边的何其沧也能听见对方年轻气盛的吼骂声。
“什么等他回来?十分钟,我就给你十分钟,立刻把他叫回来,立刻给我打电话!竟然去南京告老子,今晚不把事摆平了,他这个行长明天就不要当了!”
何其沧猛地站起来,大步向电话走来!
谢襄理立刻捂住了话筒:“行长,不要跟他一般见识……”
“给我!”何其沧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过,“把电话给我!”
谢襄理只好把话筒递给了他。
“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……”电话那边那个“孔总”仍在吼着!
“我都听见了!”何其沧一字一句地大声回道,“还有什么混账话要说吗?”
话筒那边的“孔总”显然一下子没缓过神来,好几秒钟都是沉默。
“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?”何其沧的声调十分严厉,“回话!”
“是何行长吗……”
那边缓过神来,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无礼了,“你不是出去了吗……”
“我为什么要出去?我出到哪里去?”何其沧毫不客气,“这里中央银行,是我何其沧的办公室,我不在这里,我到哪里去?”
那边的“孔总“:“那一个晚上你为什么都不接我的电话?何行长,你们到底要干什么?你把我们扬子公司告到了委座那里,你们上海警备备司令部刚刚抓了我的人,扣了我们扬子公司的货,你又不接我的电话,你们到底要干什么?”
何其沧:“想知道吗?我这就告诉你。抓你的人、扣你货的是上海警备备司令部侦缉处,下命令的是南京党务调查处,想要他放人,要他退,你可以找南京,也可以找你的叔父。这是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。第二个问题,我是中央银行正式任命的行长,不是你们扬子公司哪个部门的行长,我可以接你的电话,也可以不接你的电话。还有,第三个问题,你刚才说明天就叫我不要干行长了,我现在就告诉你,你们在中央银行拿走那么多拨款和借款,这个窟窿我还真不想替你们守了。明天我就拿着这些呆账、坏账去南京找孔总裁,主动辞职,让他来替你们揩屁股!”
话筒那边这回是真正的沉默了。
谢襄理在一边也露出了因解气而佩服的神态。
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何其沧给了对方几秒钟回话的时间,“如果没有,中央银行行长何其沧就要挂电话了。”
“何行长!”那边的声音说不出来是气还是急,“你对你刚才说的话可要负责任…”
“向谁负责任?”何其沧厉声打断了他,“我没有任何义务向有些人的混账儿子负任何责任!”
咔的一声,何其沧把电话重重地搁下了!
又在电话机旁站了一阵子,何其沧才慢慢转过身。
上海警备司令部
马汉山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文件。
“报告!”门外传来了叶士钊的声音。
马汉山抬起了头:“进来。”
马汉山看着这个空降的侦缉处副处长,心里有些别扭,面上还是十分和气:“叶处长,这是南京给你的任命。”
叶士钊打开蓝色的任命文件,看后合上,脸上毫无波澜。
马汉山有点好笑:“叶处长,三台无线短波电报已到上海,还望今后精诚合作。”马汉山皮笑肉不笑,说着合作手却没有伸。
叶士钊依旧没有表情,大声道:“请转告徐局长,请他放心。另外感谢马局长的全力支持!”
叶士钊也没有伸手。
马汉山说完场面话,脸色严肃起来:“说到支持,叶处长抓人应该先跟我汇报,何况是扬子公司的人!”
叶士钊:“事态紧急、事发突然,南京方面要求我立刻执行,无需向上海警备司令部汇报。”
“无需向上海警备司令部汇报?”马汉山气急,“那为什么把人扣在警备司令部里?你不如让徐恩曾押回他的党务调查科!”
叶士钊还是波澜不惊:“是,正在等待南京方面的命令,押回南京还是就地处理。”
马汉山被噎了回来,党务调查科正在改组军统,上海警备司令部隶属于此,他不好发作,挥挥手。
叶士钊拿着文件径直出去了。
郑孝先一个闪身进来,满脸堆笑:“局长,怎么回事?给他三台无线电短波?”
马汉山无奈道:“人家是什么人,朝中有人好做官,毛都没长齐的雏鸟,徐恩曾的“党务调查处”就把他秘密归入麾下,负责上海的情报,直接向南京汇报。现在居然饶过我直接扣了扬子公司的人。”
郑孝先的面容僵住了,一方面感慨同人不同命,自己在上海拼杀多年,几次在共产党的锄奸队下死里逃生,也没谋得一官半职。另一方面感慨这个叶士钊胆子也太大了,扬子公司的人也敢得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