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半仙
我家祖坟坐落在杨树地里,杨树地背山望水,风水宝地。
坟地里埋着老夏家历代的祖先。
有些坟我已经不知道辈分了。
今天这坟地又要再多埋一口。
行刑结束后,我爷爷和我二爷爷给我大爷爷收了尸。
是我二爷爷把我大爷爷的尸体背回了家里。
我爷爷匆忙合了一口简易棺材,把我大爷爷装了进去,哥俩抬着这口简易棺材,就把我大爷爷埋在祖坟里了。
没有外人敢来参加葬礼,甚至我们自己人都不敢参加。
我大奶奶抱着儿子景荣在家里已经哭的死去活来了。
也就在这一天,我见到了老夏家的所有人。
我见过的,还有我没有见过的,我总算都见到了。
前世我未曾见过的三个爷爷。
前世我未曾见过的大奶奶和二奶奶。
前世我未曾见过的年纪轻轻就病死的大姑。
这些人跟我都有血缘关系,却都跟我没有一面之缘。重生之后我们终于相见了。
就在我们全家悲恸的时候,院子里闯进来一群人,带头的是何凤国。
何凤国上来就揪住我的二爷爷,旁边又有一人过来给我二爷爷带上了一顶纸帽子。
白色的窗户纸糊的,高高耸立的纸帽子。
之后这群人就吵吵嚷嚷,洋洋自得地拉着我的二爷爷去游街了。
看着二爷爷淡定的眼神,我猜,他一定算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。
所以我又相信,二爷半仙的传说是真的了。
但我现在要做的是等我二爷爷回来,我要一直看着他。
半夜的时候,二爷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。
尽管他的脸上被人涂满了锅底灰,但我仍能看见,二爷爷那双矍铄的眼睛里的不屈和坚定。
二爷爷看到我说:“二小,快回家去,听你爹的话啊。”
我听着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,我抱着我二爷爷的腿说:“我今天就在这陪着你,我不走了。”
“也好吧。”二爷爷叹了口气说:“我是坏人的家属,我晚上要写认罪书,你先睡吧。
二奶奶只是一直心疼地哭,坐在一旁不说话。
我真的就一夜没睡,后来我看二爷爷写的字就像一只只蜘蛛在纸上爬。
天还没亮,何凤国又来了,今天二爷的脖子上被何凤国挂了一双破鞋。
何凤国大声地喊:“夏恩海和老苏家的苏玉凤搞破鞋了。”
何凤国破锣嗓子的声音,生怕有人听不到。
不一会,二爷爷就和苏玉凤被何凤国等人,押着一起去游街了。
二爷爷又是在天黑的时候才被放了回来,这个时候我实在困得不行,所以在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。
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,我发现我二爷爷和我二奶奶已经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上。
我不应该睡觉的,我明知道我二爷爷、二奶奶会上吊自杀。
我二爷爷刚烈的性格,怎么受得了这般侮辱。
我二爷爷都没了,我二奶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。
重生又如何,我还是改变不了一些事情。
我对我重生的事情感到特别的沮丧。
二爷爷写好的遗书,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里屋炕头的炕桌上。
遗书第一页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。
遗书第二页写,我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。
遗书第三页写的是自己埋葬的位置、下葬的时辰,以及丧事期间的注意事项和气象变化。
没有子女的二爷爷,按照当地风俗不入祖坟。
我爷爷在院子里翻找木板,这东拼西凑起来的木板并没有一定的规则。
趁我爷爷皱着眉头制作棺材的时候,我偷偷叫走了景荣和景福。
我约着他们两个人一起,去我二爷爷要下葬的坑前看坟。
景福是我爷爷的大儿子,我的亲大伯。
景荣是我的叔伯大伯,是我大爷爷的独生子。
但是现在他们都认为,现在的我是他们的弟弟。
景荣两个人不知道,为什么我们要来坟坑守着。
我告诉他们,有人会往下葬坑里扔死小猪子,坏我们老夏家的风水。
两人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,直直的站立着,像是卫兵。
三星高照时,突然变了天,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二爷爷的预兆出现了。
我们三个孩子躲在附近一颗大树底下避雨。
闪电照亮大地的一瞬间,我们看见一个人,一个手里提着死小猪子的人,向我们快步地走来。
“拦住他!”我说。
我首先冲了上去。
景荣和景福紧跟着。
我们三个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来人的腿和胳膊。
但最终的结果是,我们三个人还是被来人扔进了下葬坑里。
他扔我们,就像扔死小猪子一样。
“是老白家的,白福。”景荣说道。
老白家和老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呢?
第二天清晨,雨过天晴,天蒙蒙泛亮。
这天象又应了二爷的猜测。
在柳宝庄一家人的帮助下,我们把我的二爷爷和二奶奶埋了。
棺材下坑后,天边生起了一道彩虹,阳光打在棺材板上,也折射出斑斓色。
就在这一天苏玉凤疯了,听村里人说,那帮畜生用打气筒往苏玉凤身体里打气。
苏玉凤的肚子鼓得就像青蛙。
苏玉凤是外来户,男人死了做了寡妇。
我二爷爷家和苏玉凤家是邻居,看她可怜,所以我二爷爷一家经常帮衬苏玉凤。
何凤国和白福对苏玉凤一直垂涎欲滴。
其实村里也不止这两个人。
自古不都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嘛。
但苏玉凤洁身自好,性格孤傲,两人一直没有得逞。
看到苏玉凤和我二爷爷家走得亲近,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就在两个人的心底萌芽了。
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,是好人永远也想象不出来的。
也就在这一天,我的大奶奶被马匪劫走了。
大奶奶是新丧,不能参加我二爷爷的下葬。
马匪就趁我大奶奶一个人在家时,闯进家里捋走了大奶奶。
马匪神出鬼没,居无定所。我们一家人只能干着急没有办法。
我爷爷找到了生产队队长白建生,白建生对付了几句就把我爷爷给送了出来。
可马匪是怎么准确知道我大奶奶一个人在家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