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平安夜，在这一天，恋人们在家相拥，一家人阖家团圆，就和东方的除夕夜一样，再孤独的人也会在温暖的卧室里举起一杯酒。

　　林诗文坐在阳台，温着一杯咖啡，热腾腾的雾气飘在冬季的天空里，伴随着这座城市温馨的街灯晚餐。她无意望见对面的房间拉开窗帘，客厅中央放着一棵圣诞树，树上挂满了苹果和装着礼物的袜子。抬头时，天上还有无数的航班，飞地低低的，在这个孤单的冬季，向南方飞去。

　　她端起杯子，将咖啡送进嘴中，苦涩滑过喉咙，顺手用杯子挡住了视线。

　　这生硬的动作戛然而止，内心的平静被打断，因为大门的锁匙被转动，她静静地听着门后的动静。

　　梁生将钥匙扣进门锁，轻轻转动，动作缓慢，仿佛感受到了门框上冰冷的温度。

　　他轻轻推开门，蹑手蹑脚走进客厅，屋内没有开灯，他将手里的东西丢在鞋柜边，东西刚放下，便被扑上来的重量撞在墙壁上，怀里的人儿，头发带着薰衣草的清香，毛毛躁躁的触感，摸起来刚吹干没多久，嘴角还有苦涩的咖啡味。

　　梁生感受到一股温热，有双手紧紧拥抱自己的后背，他全身放松，用不上一点力气。

　　真的，抱得好紧，好紧。

　　“睡前还喝咖啡？”梁生摸着她刚吹干的头发。轻轻问道。

　　“今天平安夜，想躺着，不想那么快睡着。”女孩贴着他的耳朵说，“很累吗？吃饭了吗？”

　　梁生想过很多场景，或许会怒气冲冲地责问他，或许会不在意，两个人冷冰冰，也或许会寒暄几句，然后做着自己的事情，其实他不确定，不确定自己对林诗文是怎么样的情感，更不确定这个漂亮姑娘，是不是只把自己当作朋友或是室友，可回想曾一起经历的事，虽然时间不久，也算是过命的朋友。一个人的时候，总会思考这些事情，又感叹人类的情感真是复杂，千言万语都不能够去解释。

　　唯独这一种，他怎么都想不到。

　　林诗文没有责怪他，只是温柔地问他，累吗？如果累了的话，你先休息我去做晚饭。

　　“不累，一点都不累。”

　　他也用双手抱紧怀里的姑娘，抱得很紧，生怕丢了似的。

　　“我去了很远的地方，怕你不同意，才偷偷走了。”梁生带着很多歉意。

　　“我知道，这是我们的秘密。”

　　梁生用手触碰了灯的开关，其实对他来说，黑夜里，一切都看得清，但是黑夜带着秘密，让人说了不想说出口的话。

　　亮光带来的是林诗文的一丝尴尬，四人面面相觑，林诗文现出一抹害羞的神色，还有刺耳的尖叫声。

　　三人在梁生身后看得一清二楚，其实林秋生一点都不想看见，可他被夹在两人中间，又不能发出一丝声响，只好看完了这个场面。

　　“圣诞快乐。”三个人异口同声，挤出一道耐人寻味的的笑容。

　　“你们是......”原本的平静在这三人出现后彻底打破，家里一下子从冰冷热闹了起来。

　　“我朋友们，他就是莫老板，他叫林秋生，这家伙，你叫他阿藏就好。”梁生一一介绍了一遍。

　　“圣诞......快乐......”林诗文招了招手。

　　于是出现了一幕其乐融融的场景，梁生换好衣服带着食材就去了厨房。莫老板将装成礼盒的圣诞礼物占满了半个客厅，林诗文原本空荡荡的卧室，被粉色小熊和小恐龙占满，只留下一条路径能上床。

　　林诗文配合着梁生打下手，“你的朋友，和你一样吗？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梁生削着土豆皮，“哦......你想问，他们是不是也不正常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林诗文急忙挥挥手，“不是不是，没有说不正常的意思，就是.....”

　　“是的小姐。”阿藏趁机伸进来一颗头，又伸了回去。

　　“他们会听得一清二楚，都是怪人。”梁生打趣道。

　　“其实我是想说，看起来都和你一样，是不是都呆呆的？”

　　梁生咧咧嘴，笑道“是蛮呆的，最傻的是那个绿色的飞机头。”

　　梁生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，在做了一份辣子鸡后，厨房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，林诗文默契地接过梁生的厨具，所以摆在客厅桌上的菜肴，都是这个家女主人的成果。

　　三人也使劲地夸赞林诗文的手艺不错，莫老板说吃遍全世界的米其林餐厅也没有今晚的饭菜香，逗得林诗文合不拢嘴。

　　林秋生同意后，阿藏讲述着梁生这一路的所有事情，还帮他隐瞒了被揍成筛子的糗事，留下的情节只有神勇的场面，听得梁生不由自主的心虚。

　　五个人以茶代酒，度过了本该冰冷的平安夜。

　　这一晚的一切，不会有人记得，随记忆消散在尘烟里。

　　2017年12月25日0点

　　泰晤士河上绽放了千禧年后最大的烟花，天空中的颜色照亮了这座城市，黑夜都不再像黑夜。

　　恋人们伴着爵士乐在路灯下跳起舞，全城各个角落的焰火腾空。

　　“圣诞快乐......真的，想你快乐。”梁生喃喃道，痴痴望着天空。

　　“圣诞，快乐。”

　　圣诞节是个浪漫的节日，因为冬季为它套上了一层面纱，一个人抱着咖啡吐气暖手在平安夜，两个人将手放到口袋小手触碰大手。

　　所以两个手的拇指接近，在小心翼翼地触碰后，从交错的手指中，看见夜空里如莲蓬一般的花火，手指慢慢攀上，勾在一起。

　　林秋生饮下一盏茶，用怜悯的目光望着他，只是叹叹气。

　　梁生回头的一瞬里，看见他空洞的眼神，只是他知道林兄不是读高中时班里那些无聊的人。

　　许多年后梁生才明白，林兄很早之前就说过，我们每个人都走过一样的路，遇见过相似的人，所以我们才明白，当有一天故人白发，这世上美好的事物不复存在，能让我们唯一留恋的，是青葱岁月中那仅有的一点懵懂。

　　他知道最后的结局，但他不想说，即使他看见有一天你会和命运拼命，你布满裂纹的手握紧刀剑，吼着要付出一生里最大的代价。

　　可付出了能支付的一切代价，血脉，生命，甚至信仰，不免最后被命运打败。

　　他说，有些东西，反抗没有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