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中？

　　莫青尝试性地去唤起什么，但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有。

　　他的中学时代就是杂糅的白纸，在不可言说的干涉下，凌乱部分之外才勉强能拼凑个青春生活的形状。所以那种空壳多半不足以留下回忆，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匆匆擦肩的同学们。

　　“啊，那可真巧。”

　　莫青必要地客套着，尽管几乎是重新认识，但有人能记得那样的他可真难得。

　　“果然不记得呢，哎，我这祖传班长当得可真失败。”

　　唐叶筠装作失落地叹叹气，随后不着痕迹地瞥了同行者一眼后，似笑非笑。

　　“还记得填志愿前的事儿吗？”

　　（摇头）

　　“是嘛，哼哼。”

　　如莫青一开始猜想的，这种帮忙的确只会是一段闲散的脚程，但前有班委义务，后有同学叙旧，总是要老实走完的。

　　但出乎他预料的是，这个看似开朗健谈的班长几乎就没再挑起什么话题。从教学楼走廊到林荫小道，从操场一角到踏过小桥，湖水中的倒影微微摇晃，两人只是安静同行。

　　而每当他隐隐有些不耐时，唐叶筠就会悄悄加快脚步，他们的步调总是一致。楼与连绵的香樟树在头顶，风与同龄人的笑声在身侧，莫青偶尔将视线抬高，总觉得这段路在很久以前也走过。

　　从辅导员的办公室里出来，莫青看看时间，也快到老校区的必修课了。

　　“准备去上课啦？”

　　“嗯，教室有点偏，得抓紧。”

　　“你一直都这样准点去？”

　　“？”

　　莫青疑惑地回头，他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。

　　作为最后大学生活的一部分，完成这些课程是理所当然的环节，尽管最近因为另一件事让这个过程不再那么充实。

　　但那也是必要的，而且在下课铃响之后，他也还有很多课业要加快进度……

　　“唔，我的意思是，莫青同学，你……”

　　“会不会有些太紧绷了呢？”

　　“——”

　　空旷的走廊四下无人，只有女孩儿清亮的嗓音不断回响。

　　“其实我知道你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忙。”唐叶筠半踮脚尖慢慢晃到他面前。

　　“但总体还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嘛，跟现在完全不一样。”

　　“现在的话……”她轻点嘴唇打量着莫青，从眉眼到脸部的线条。

　　“像是钻进了什么较真的死胡同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莫青顿了顿，终于不耐地避开了她的注视。

　　“谢谢关心，但调整状态终究是我自己的事，如果你还没别的——”

　　“要不偷个懒吧！”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还没等莫青理解透这个提议的用意，唐叶筠已经一个电话接通了某个他相当熟悉的男声，然后在一阵“你们是一堂课啊”、“他有急事”、“帮帮忙啦”之类的软妹甜语后，那头的人便屁颠屁颠地答应了什么。

　　“啊，你室友好像已经帮你签到了。”女孩摇晃着手机，笑容藏着坏坏的得意。

　　“也就是说，你翘课嘞！”

　　“！！”

　　和莫青被意外插曲打断节奏的情况不同，洛瑶这边正稳步前进到面临一个重要的任务。

　　根据余铃小姐的信息，她已经被推荐参加一场可能发生的“石”级陨兽围剿行动。拟出战的主力成员都是红隼的精锐，清一色的浮金级魔力，让洛瑶能作为协助战力加入多半是为了拉拢。

　　但即使她们的意图洛瑶并不感冒，提前通过这样级别的战斗开拓眼界也是很好的，而为了让她更顺利地完成任务，余铃甚至偷偷透露给她监测司的初期定位。

　　“所以今天你要提前去那个老公园玩一天？”

　　“是侦查啦，侦查。”

　　“那我也可以一起去玩……侦查嘛。”

　　“真不是玩啦，而且别说买东西，我们连过去的车费都没有啊。”

　　“那叫老师一起。”

　　“老师最近都忙得冒烟了，还是放过他吧。”

　　洛瑶很快变身飞走，留在原地的蓝梓音熟练数着她穿过的云层，直到再看不见那闪亮的身影。

　　“哈……”

　　果然还是感到些落寞，和老师一样，她也是没办法追逐魔法少女的人。而更关键的是，最后这段还算自由的时间，她原本想多留下些回忆的。

　　衣服内兜又传来震动，最近开始频繁了。

　　“喂。”蓝梓音熟练地接通，谁都不知道她还藏有一部迷你款的手机。

　　电话那头传来很温柔的声音，貌似还饱含着关切和劝慰，但她只是默默听着，不带丝毫情绪波动。

　　“我知道……”

　　“妈妈。”机械般吐出这几个字后，蓝梓音挂断电话。

　　再次抬头看向天幕，她向蔚蓝处轻轻吐了口气。其实他们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，不管在哪里，她明明都那么听话。

　　这样一想，洛瑶会不会反过来羡慕自己呢，她能顺利从魔法少女的道路得到些什么吗？

　　得到什么……洛瑶暂时还没那种实感，她正独自坐在目的地公园的长椅，一时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。

　　她原以为这闪耀身份带来的兴奋会持续很久，但几周战斗下来，她反而感到迷惘。

　　她只知道自己有作为魔法少女的绝对职责，所以能坚定割舍老师与朋友的陪伴奔赴陨灾，但除此之外再感受不到其他。

　　这是因为她没有其他魔法少女那样确切理念的引导吗？还是单纯对魔法少女的渴求太过贪婪？

　　“姐姐，你在想什么，为什么不开心呢？”几个孩子发现了她。

　　“莫青同学，你现在又在想什么，被翘课吓蒙了？”唐叶筠歪头微笑。

　　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你想要怎么理解它呢？还是揣摩它的深意、犹豫它的后果，再把其中牵连的人情来往一一分析？”

　　“哪有这么……”

　　“是吧，哪有这么复杂，就只是个偷懒摸鱼的小手段嘛！”

　　“或许为了省点时间，或许为了少点麻烦，再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睡个懒觉……到时就会需要这样的小花招呀。”

　　“很多事，也都只是这样而已哦。”

　　“只是……这样？”莫青咀嚼着女孩的话语，渐渐停下了脚步。

　　风又从桥那边吹过来，不知不觉他们又漫步回了湖边。他肩上一重，身体已经被踮脚的女孩按了下去，竹椅清凉。

　　“不说那个了，今天天气还不错吧？”

　　唐叶筠坐到另一边，和他一起将视线飘远。

　　柳叶还没泛黄，湖上湖下都是碧色，波光粼粼的水面上，天际总是无垠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嗯，是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