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来计算好了时间，回到宿舍区的同时，也解决了大概可以被称作“午饭”的食粮。

　　将包装袋丢在宿舍区外的公共垃圾桶里，他走进飞虎队宿舍小屋。

　　大厅里没有其他人在，他便没有返回房间内，一边将六张椅子布置在大桌周围，一边打算花一点时间思考最近的情况。

　　突然重生、拯救父亲、暴露身份、加入熔炉、进行训练、参与测验……

　　种种麻烦的事项一件接着一件，并没有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复盘总结。

　　如今短暂地有了一段私人时间，莫来飞速思索了一番，注意到了一件十分值得注意的事：

　　那些“未来的记忆”，自从将父亲死亡的结局改变后，就再也没有到他眼前闪烁过。

　　难道说，因为自己将父亲从离世的深渊拉回，未来发生了巨大的改变，在他记忆中的“过去的未来”，便不再有显现的必要了？

　　莫来觉得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，但并没有大到足以让他相信这条道路。

　　或许熔炉这个地方，本身就有阻止他回想之前那个未来的力量；又或许重生携带回来的记忆，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出现……

　　至少在2064年过完之前，莫来绝对不会对世界可以存续感到放心。

　　想到这里，莫来双手按着椅背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。

　　他依然不觉得自己会成为蓝星的救世主。

　　此刻，就如考卷上写下的答案一般，他来到熔炉，是为了保证自己和父母的生命安全，也为了寻找兄长的踪迹，反正不是为了拯救世界。

　　但不知为何，莫来凭借敏锐的直觉，认为自己正朝“那一边”偏移……

　　“咔哒。”

　　大门发出响声，莫来偏头，看到了前后脚进门的沙羽和沃夫。

　　一见莫来，沃夫当即上前，以相当程度的自来熟，重重一拍他的肩膀：“你可真够慢的啊！”

　　莫来疑惑，这位头回和他说这么多话的“猛犬”，用还带着犬科动物特征的脸庞摆出“不是吧你”的表情：“写卷子！我说的是通用语！听不懂吗？”

　　“听是听见了。”莫来本着严谨的态度继续询问，“你是说，我答题慢？”

　　“沃夫交卷的时候你还没走？”沙羽在一边补充，即便是一贯的“死人脸”里也透露出一丝嘲讽，“他可是狗。”

　　“你对本猛犬有什么意见？”一弯手臂露出结实的肌肉，沃夫狠狠地瞪向和他相比实在很瘦小的沙羽。

　　沙羽咂嘴，听不出究竟在结束还是激化冲突：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”

　　“你——”

　　“行了，你们怎么这么能嚷嚷。”

　　在沃夫继续引发争执的前一秒，从女性房间那边走出一人，正是戴着厚重眼镜却睡眼朦胧的高歌。

　　她看起来很有智慧。在莫来的印象里，这个高歌也确实很早就交卷离场了。

　　现在看这副懒散的样子，说不定已经在房间里睡过一觉了吧？

　　“教官不是说要开会吗？我说你们，就那么急着要给教官留下糟糕印象，影响平时分？”高歌三言两语阻止了队友的吵闹，又打了个毫无形象的哈欠。

　　转头，高歌又问莫来：“你什么时候交卷的？”

　　“十一点。”莫来诚实回应。

　　“那确实够晚的……”高歌感叹一声，“反正肯定跟异能力有关吧？我就不多问了，你应该感谢交卷时间不影响最终评分的规则。”

　　虽然已经有所猜测，莫来还是多问了一句：“为什么即使对队友也要隐藏自己的异能力？”

　　“每个大月练时的对战环节，抽签是完全随机的，不会考虑实力差距。”

　　高歌随意往椅子上一坐，似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：“在我们这种队伍，队友也会突然成为必须争抢生存机会的对手，把底牌全亮出来，可不是好事。”

　　这的确在莫来的预料之中，他点点头，没再接话。

　　沉默刚刚降临，大门再次传来响动。这次进来的人由陆穆打头，副队长陈卉和瘦弱少年叶飞霜紧跟着。

　　“都坐好，快点。”

　　门还没完全关上，陆穆便板着脸下了命令。于是飞虎队训练生共六人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，只有作为教官的陆穆站在门边。

　　“今天的笔试结束就是结束了，不要多想相关的事情。”陆穆说这话时，莫来感觉，他的目光隐隐在自己身上停了一下。

　　既然“不要多想”，就当是对初来乍到的自己的提示吧。

　　莫来点头，代表自己听到了。

　　“明天的综合能力测试，依然是到早晨集合后才会公布具体的项目和流程，在那之前，不能放松对自身的锻炼。

　　“关于明天下午的实战对抗，我作为教官的立场不能给予你们情报。但如果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，想要进行讨论，可以单独联络我。”

　　这一回，莫来并没有注意到对自己的特别关照，显然，陆穆是在履行教官的职责。

　　要是一直有关注的目光，莫来会怀疑自己重生归来的身份被陆穆知晓了的。

　　就像现在这样，作为飞虎队的一员接受指导，反倒是刚刚好。

　　“我能给你们全员的提示就到这里。有什么问题吗？”陆穆停了一秒，环视包括莫来在内的六名训练生。

　　“我……我有问题……”说话的是叶飞霜，他颤抖着举起手，提问道，“如果这次又排在最后一名，我会……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会死。”

　　陆穆没有多说“你怎么没有信心”这样的话，简单直白的两个字，让叶飞霜整个人又抖了一下。

　　“不仅是叶飞霜，你们每个人都要记住。熔炉是打磨锻炼你们的地方，不是用来养闲人的。如果不能顺利毕业，当然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
　　听到这里，莫来敏锐地察觉到，陆穆看过每个人的目光，似乎在“某人”身上更多地停留了一刹那。

　　他垂下眼帘，只用余光打量对面的沙羽。

　　陆穆最关注的人，不是可能拿下最后一名的他或叶飞霜，不是似乎少根筋的沃夫，也不是两位女性，而是队长沙羽。

　　莫来当然知道，现在不是提问这个的时刻，而且，包括沙羽在内，其他人的情绪和视线走向都没有发生变化……

　　自己刚才的异常感受，真的存在过吗？

　　莫来一度这么想。

　　“为了不死在这里，你们……”

　　“但是，终究会有人成为被踩在底层死去的垫脚石吧？”

　　沙羽居然敢于打断陆穆的话，这是谁都没想到的。大厅里的气氛越发诡异，叶飞霜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未来，低低抽泣起来。

　　强硬发话的队长沙羽站起来，与教官陆穆对视。

　　此刻流淌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尖锐气氛，让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无法插话。

　　“是啊，这就是熔炉。既然来到这里了，就要抱着沦落为他人踏着前进的废材的觉悟。”终于，陆穆沉声说完，直接转身，离开了大厅。

　　随着大门“砰”地一声被关上，让人窒息的沉默浸透了屋内的每个人。

　　真是……乱七八糟啊。

　　莫来在心中感慨。